董宅研究系列之《小院故事》第七十九回：访瑞士巧见“皮画”，梦乘金骆驼回家

第七十九回

访瑞士巧见“皮画”，梦乘金骆驼回家

一

2011年7月我随学会代表团赴瑞士洛桑，应邀参加国际行政科学学会年会。从北京出发，飞机经过内蒙古和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几个小时的航程，外公和镖师们的驼队100年前要风餐露宿、历尽艰辛走几个月。

空中俯瞰大西北广袤的国土，脑海中比对着外公的“行镖路线图”。记得布和给我在太原工学院看的“羊皮画”上除了“行镖路线图”，还有唐三藏西行图。飞机追着太阳，经哈萨克斯坦、俄罗斯、乌克兰、罗马尼亚、匈牙利等国，下午到达瑞士的苏黎世。

提到瑞士，自然会想到阿尔卑斯山、名表、巧克力、奥林匹克之都洛桑，以及神秘的瑞士银行等，瑞士仿佛是一个代表着高品位和奢华的国家。从苏黎世乘巴士到洛桑的路上，感到像就像行进在一个欧式大花园。据年轻的华人司机介绍，洛桑是欧洲艺术家们的避难天堂。美国作家海明威曾偕同妻子，从巴黎来此度假。欧洲文学家如拜伦、卢梭、雨果和狄更斯等都先后在此居住、生活、工作过，洛桑是有名的国际文化城”。

经过奥林匹克博物馆时，司机告诉我们，它是世界上最大的记录奥林匹克运动发展史的博物馆，也是世界上奥运资料最齐全的收藏地。经过建于1150年的洛桑大教堂，司机说，它被誉为瑞士最美丽的教堂，也是洛桑的招牌。哥德式建筑外观，颜色已经斑驳，但精致的程度仍令人叫絶。最有名的是建于1240年的彩绘玻璃玫瑰窗，图案由以不同季节与月份所形成的独特意象组成。

在奥林匹克总部所在地洛桑参加会议，看到大学古老的建筑、雅致的音乐厅、美术馆和博物馆，它们都透出静谧古雅的气息。

会后，取道日内瓦回国，作为瑞士联邦第二大城市，世界著名的联合国城市，湖上巨大的喷泉是日内瓦的象征，在世界钟表之都，看到了日内瓦湖畔中心地的花钟，它的秒针长达2.5米，各秒点的距离27厘米。周长为15.70米，直径为5米，花钟由6,500种各色各样的植物装饰而成。

日内瓦湖畔的建筑小品，如座椅、小卖部、小锻炼器材，色彩浅淡、清爽洁净，每一个细节的铺排都呈现出令人舒适的气氛，材质上的精挑细选，工艺上的尽善尽美，回归自然。

坐在临湖的椅子上眺望湖光山色，感到即使一把椅子，在追求它的造型美的同时，也要注重从人体结构出发，讲究它的曲线与人体完美地吻合，使其与人体协调，倍感受舒适。

二

瑞士人的勤劳节俭有点像山西晋商。令人称奇的是瑞士以制造高精尖钟表闻名于世，可是当地人大多佩戴百十块钱的普通手表。在瑞士鲜有浮躁之感，没人热衷在公众面前招摇炫耀。

有人开玩笑，地把瑞士称作“大农村”，日内瓦称“瓦村”而不是“瓦城”。城市像乡村一样优美静谧，乡村则像城市一样舒适便利。有时候看到成片独栋的房子，稀疏的住户，以为到了城外，其实差不多就在市中心。

司机告诉我们，因为瑞士多山，交通条件恶劣，要想生存，凡事都要做到最好，必须更加专注，更加耐心，更加注重细节。比如制表，在瑞士人看来，不浮不躁，不投机取巧，静下心来，细细打磨每一道工序，精益求精，才能做成“百年老店”。

我想起外婆讲过关于外公学徒的故事，也是极度注重细节，不断追求完美和极致，力求给服务对象无可挑剔的体验。瑞士工匠对每一块手表的每一个零件、每一道工序专心雕琢、用心打造的态度，和外公他们学习双手打算盘、写小楷何其相似。

司机带着无比敬佩的口吻介绍说，瑞士的最顶级钟表，都是工匠一个零件一个零件手工打磨而成。他们对每只钟表、每个零件都精心打磨、细心雕琢。如果你能到汝拉山谷寂静的机芯工厂考察，你会看见一个个坐在特制高桌前埋头打磨的工匠，窗外是几百年不变的瑞士高山草甸，偏僻村庄生产出来的手表，将陈列在世界各地最著名表店的昂贵橱柜，然后戴在最时尚人士的手腕上。

听着介绍，我想起二六舅在小院讲过的“庖丁解牛”的故事。二六舅说，“庖丁解牛”，当时听外公讲一次就完全记住了。厨师给梁惠王宰牛，凭经常和牛的接触，而不用眼睛去看，就能用很薄的刀刃，精准插入牛有空隙的骨节。碰到筋骨交错难下刀之处，就小心翼翼视力集中到一点，刀轻而疾、准而快，霍“嚯”一声骨和肉一下就解开了。

从庖丁解牛、瑞士钟表匠制表，到外公的“一招制敌”，都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做任何事都要手到、心到和神到。心无旁骛，惟精惟一，通过不断修炼，最终就会功到自然成，达到登峰造极、出神入化的境界。

三

走进日内瓦修钟表的一个小店，店主是个华裔老者，正在聚精会神地修表。在不大的店房里，我看见正面墙上挂着一张发黄的羊皮画，完全是纯手工绘制，精美古朴、线条流畅，画的内容是“行镖路线图”，可惜画面上标注的字，我大部分都不认识。一看表现手法，与布和给我看过的羊皮画如出一辙。

老钟表师傅，见我感兴趣，抬起头指着画说：“你想知道画的来历吗？”我点点头。他说：“此羊皮画是一个以色列人20年前送给我的。当时我学修表刚刚出徒，那个以色列人找我修表，帮助他修好表后，他非常感谢。我们后来成了好朋友。他每次来瑞士都会带着表，让我帮助擦洗精修。他见我是中国人，就把他爷爷留下的来的羊皮画，送给我一张。”

“那羊皮画画的是什么内容呢？”我问。

老师傅说：“以色列人没有说，只是告诉我，他爷爷早年在新疆迪化经商，是一个山西的镖师送给他的。后来，有一个日内瓦博物馆的专家来换表带，看到羊皮画时，惊讶地告诉我，是晋商行镖图，用蒙古文和后补的意大利文标注，记录着从山西祁县、到包头、到迪化、经俄罗斯、乌克兰、罗马尼亚到意大利的威尼斯的行镖历程。”我想拍照，被师傅止住了，说怕伤了羊皮画。我静静地看着羊皮画，我思绪回到了童年，在小院温暖的炕上，听外婆讲外公行镖的故事。

在回京的路上，望着渐渐远去的瑞士、匈牙利、罗马尼亚，经过乌克兰、哈萨克斯坦，飞机进入祖国领空。瞭望广袤的西域大地，心中升起对晋商前辈们的无限敬佩。

从蒙古草原的骆驼商队，到泉州出海的商船，南起香港、印度加尔各答，北到恰克图、伊尔库茨克、西伯利亚、莫斯科、彼得堡，东至大阪、神户、横滨，韩国的仁川，西至伊斯坦布尔、苏黎世、伦敦、巴黎、法兰克福、阿姆斯特丹和威尼斯，都留下了山西商人的足迹。

自1631年，英国船长威忒的船队，首次从中国运回茶叶。茶传到欧洲时，欧洲人将其视为“贡品”和奢侈品，接着盛行了贵妇人喝下午茶的风气，与其说是饮茶，不如说茶叙谈天。茶几乎可称为英国的民族饮料，当时英国和欧洲巨大的茶需求，构成成了晋商的重要商机，自然也是外公他们“丝绸之路”上行镖的主要业务。

晋商开辟的茶路，见证了他们的坚韧与精明。从福建武夷山起点，经江西、湖南、湖北、河南、山西（祁县）、河北、内蒙古、蒙古、俄罗斯直抵欧洲各国。晋商成为“丝绸之路”上最活跃的因子。

四

飞机上俯瞰祖国万里河山，看到见了长长的河西走廊，忆起张骞的西行、“苏武牧羊”、鸠摩罗什、玄奘。从远行漠北的长春真人丘处机，到马可波罗式的商人，几千年来各国驼队穿梭往返。

通过“丝绸之路”，中国的养蚕、缫丝、冶铁、造纸、凿井、灌溉等技术带传到了西方；中亚、西亚和欧洲的葡萄、核桃、石榴、蚕豆、黄瓜、芝麻、无花果等食品带进了到我国，；狮子、犀牛、良马也带回进入了中我国。音乐、舞蹈、绘画、雕刻，多元文化在融通中互鉴，在互渗中升华。

朦朦胧胧中，我仿佛看见千里戈壁滩长长的驼队中，一只金黄色的大骆驼，走出了驼队，缓缓升空驾起祥云，搭着外公、外婆和我一起回到小院……

回京后，我把梦写成小诗，题目叫《“黄骆驼回小院》”。

你驾着祥云从千里戈壁归来，


嘉峪关的胡杨见证了你的风采；


你从敦煌莫高窟石屋檐下走来，


千年的石窟刻录着你的豪迈;


你从大漠深处楼兰古国走来，


串串大脚印显现出你的雄壮姿态;


你见过昭君出塞，


你见过文成公主东来;


你搭过龟兹国的高僧，


聆听他咏唱金刚经的澎拜;


你曾送玄奘法师取经，


帮他搭行囊从沙漠中走出来。


啊！

你是心里流动的小院，


你是晋商西行的“炕”;


你是镖师养心的“家”，


你是贯通丝路的“高铁”;


你是大沙漠上最美的“骏马”。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易罡撰于丁酉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