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宅研究系列之《小院故事》第六十六回：读祁中往事日记，览晋阳湖光山色

第六十六回

读祁中往事日记，览晋阳湖光山色

一

离开学校倒数第二天。我到了晋阳湖畔的姑姑家，姑姑家在金胜村，原名大佛寺村，就是晋祠美丽勤劳善良的水缸娘娘的娘家。姑姑见我毕业非常高兴，中午特意炸了油糕。午饭后姑姑说：“你爸爸和你都能考上祁县中学，他能到太原读建筑工程学校，你能读太原工学院学建筑设计，都是咱们张家祖宗积的阴德啊。看到你有前途，爷爷奶奶的在天之灵，也会含笑为你祝福的。”

说着姑姑拿出爷爷奶奶的照片给我看，姑姑眼含热泪说：“我自18岁就嫁到大佛寺快30年了。先是掂惦念你爷爷，思念你奶奶。1974年你爷爷去世后，一直惦念你们，每年过年给你们几个做一套的确良新衣服，可怜你弟弟七岁就走了。祁中是爸爸引以为豪的学校啊，咱们家贫寒，奶奶走的早，你爸爸在祁中二年级就转到收费低省的建筑工程学校，毕业做建筑公司的钢筋工挣钱养家，可辛苦了。后来工作好，升成建筑公司队长，几年前为了照顾你们调回祁县。

“我记得你爸爸曾告诉我，你考不上大学，就准备让你学木工，早早添置了木工家当，他告我木匠比钢筋工高级。”

我告诉姑姑：“1976年弟弟去世后，举家悲伤。爸爸在太原工作，半年才能回家一次。生计所迫妈妈也在邻村做小学代课教师，我和妹妹在大贾村无人照料，幸亏小妹妹得到姑姑您的照应。春节期间，家里决定，把我和妹妹转到外婆家塔寺村上学。

“我先转一步，请二六舅到大贾村照顾妹妹，随后再转。”姑姑回忆道：“记得1977年，我去看过你们。塔寺离咱们大贾村不远，你接我去的。还在塔寺你外婆家小院吃了饭。唉，现在你外婆也走了，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走了。”说着、说着，姑姑又泪流满面。

二

看到含辛茹苦的姑姑有着，和照片里的奶奶一样的面庞，只是感到眼前的姑姑，比照片里的奶奶更老些，想起她除了照顾自己一大家人外，还时常惦念着我们，在家家都比较困难的年月，还为我们家四个孩子，年年做新衣服，从不间断，有军绿的、有湛蓝的、有浅灰色的。

能穿上姑姑的新衣服，是我们年年春节前的期盼。穿上新衣服去外婆家，还有爸爸的外婆家，还有爸爸的姑姑家拜年，正月初二去给老人上坟，年年身上穿着姑姑的衣服，我们都感觉特别的暖和。

记得有一回我在小院放鞭炮，新衣服上不小心烧了一个小口口，我心疼坏了。外婆见状，好一顿安慰。晚上一针一线给我缝好。远看像一朵向日葵，近看又细又密，纹理都与衣服布纹一致。

我在姑姑家正房最西边的小屋里休息，随手打开我储存日记的小箱子。一年级和二年级的日记，整整齐齐摆在箱子里，姑姑家人都知道是我的学习笔记，几乎没有动过。

我把第一本随便翻开，是关于转学到塔寺，备考祁中前的一段回忆。我读起来：“……塔寺村和大贾村，在祁县属于两个公社，一个是贾令公社管辖的，一个是东观公社的。转到塔寺村后，我住外婆家。那时，外婆在县城帮助三舅看孩子，我在四姨家吃饭，得到四姨和姨夫的热情照顾，生活过得的无忧无虑。一回到塔寺，一住到我出生的小院，心就感到安然。

大舅家已搬到本村自盖的新居，二舅三舅也在外头工作，二六舅在大贾村照顾妹妹，那阵子小院只有我。但一砖一瓦是那样的熟悉而亲切，一点也不孤单。白天紧张的学习，晚上完成作业后，就和小伙伴们交流。

由于我故事储备的较多，大都是我给大家分享故事。

天还没亮，途经董宅的同学就会叫我，一道去学校。太早学校还没开灯，就点亮煤油灯，津津有味地听我讲三国演义故事“‘关羽水淹七军’，”讲起水浒传故事“‘鲁达拳打镇关西’”

……

为了讲好故事，不被同学们问住，我晚上准备，反正家里还留有不少的古书可以参考。遇到看不明白的对方，就求助于渠老师。

我最喜欢和渠老师交流了，他大不了我几岁，那时还是单身住在学校。课余经常去他的办公室，一坐就是大半天。他高中毕业，教语文，喜欢文学，文笔书法都很好。加之，他大哥在贾令中学教高中语文，兄弟教的一样，相互交流底气很足。外婆曾说过，渠老师哥哥可了不起，你外公说过，他学问可深厚哩。因此，从心里对两个渠老师敬重有加。

和渠老师在一起，他最开心的是被我追问，我对各式各样的问题，都喜欢一追到底，我们经常就课文中的问题热烈讨论，直到深夜，如果讨论不清楚，就一起查字典，或等着他请教哥哥再解答。我好羡慕他，有哥哥请教啊！师生一起交流学习，很快我的成绩在班里就很靠前了，各门都比较均衡。”

三

我继续翻着日记本看下去：“……终于，县里举办了一次中学生数学竞赛，分片区考试，我们就安排在贾令中学片考。出发头一天，在四姨家吃了饺子，四姨告诉我，你要好好考，你的表现对弟弟妹妹都有带动作用哦。我谨记。

四姨说，说不定你可以在贾令见到学问非常深厚的渠老师哥哥呢。我充满期待，那天吃的好、精神好、心气足。上午在贾令高中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我全神贯注投入考试，结束时自我感觉发挥得的不错。

隔了几周，渠老师笑嘻嘻地对我说，你知道你的竞赛成绩如何？我说，差的远吧！他拍着我的肩膀说，非常不错，是贾令片区的第五名，在县里也比较靠前。过几天还要在贾令中学表彰呢！他兴奋地告诉我，通知说，竞赛的头六名要戴红花，坐在主席台上，接受奖状，了不起啊，为咱们学校增了光，祝贺你。

我美滋滋地的期待着。晚上回到小院，躺在上东房的大炕上，舒舒服服睡着了……

该上学了，我被同学唤醒，睁开眼睛一看，天刚刚亮。晨曦中，小院被一层白白的薄雾笼罩，显得格外俊雅静穆。

当渠老师宣布我的成绩时，同学们投以友好而佩服的目光。我站起来说，我要和同学们一起继续努力，争取考上理想的高中。

1978年秋，我正式考上心仪已久的祁县中学，我们家已经搬到了县城住。早晨临行前，我认认真真打扫了一遍小院，再一次从村南老井里，给外婆挑满了甜甜的井水，给无花果树、石榴树也浇了水。外婆给我精心包好最拿手最好吃的饺子，二六舅也特别开心，一大早就出去广播了。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二六舅虽残疾，但心地底善良，特有同理心，尤其喜欢小孩子。平时虽衣服有点脏、有些破，但很坚强、很向上。临行前，他把我拉到他的房间，悄悄地告诉我，这是二六舅自己攒的几块钱，你收着到县里上学买喜欢的书。只见一块破旧的花布包裹着一个小锡铁盒子。打开一看，是几分钱的小银币和充满皱褶的一毛二毛钱。他含泪看着我，硬塞进我的口袋，看着我说，盼着你们将来更有出息。

我心里知道，小锡铁盒子的钱几乎是他全部的积蓄，平日舍不得拿出来用，于今全部给了我。那份情那般爱，每当想起，总会潸然。”看到此，想到后天就要离开山西、离开太原、离开山西、离开祁县、离开小院、远离二六舅，心里一阵酸楚。

四

我继续接着看到：“……在祁县古城的西南方向，临近就是城墙，长着苍松翠柏的老孔庙就是我的高中，我开始了幸福快乐的生活。每天早晨都会听见早起的同学们在翠柏林下朗朗的读书声，有读古诗的、有读英文的、有读古文的、有读散文的。同学们读书声交织起来，就像森林里百灵鸟的欢唱。每隔几个星期，我会和邻村的同学骑着自行车回塔寺村，看外婆、看二六舅、看渠老师、看四姨、看许许多多老同学。

路上我会吟诵韩愈的《师说》或鲁迅先生的《记念刘和珍君》，会把自己攒的钱给外婆和二六舅各买一包动物饼干。一般晚上就回学校和渠老师交流，一句一句分享王安石的《游褒宝禅山记》和诸葛亮的《出师表》。

学校大门口不远的地方，是城墙残垣，有二层楼高。学习之余，我爬到高低不平的土墙墙顶上，远眺整个古城，体会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味道。在祁中我是学习委员，又是团支部书记，一年级下半年被选为县级三好学生。

每天一进校门，就可以看到在对面橱窗里的自己带着大红花的照片，学习干劲油然而生，信心满满投入学习。

孔庙大成殿是学校图书馆，借书、读书特方便。每读完一本好书，就感到多了一个可交心的好友。有一天，听刚调到县总工会管宣传的三舅告我，他们工会后院，运来好多好多的古籍，祁中的几个老先生负责整理，其中，有几个还是爸爸的老师。我开心极了，决定抽空去一探究竟。”

我合上日记本，锁好箱子，走到离姑姑家只有几百米的晋阳湖畔。对着粼粼银光、水天一色的晋阳湖，我深深地的吸了一口气。湖面静穆、仪态俏丽、明净而蔚蓝。四周环顾，西有群山叠嶂，东是沃野平畴，良田、湖光、山色映衬，美若画卷。我置身其间，心旷神怡，妙不可言。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易罡撰于丁酉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