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宅研究系列之《小院故事》第五十八回：西域广袤大无疆，小院老舅唱晋商

第五十八回

西域广袤大无疆，小院老舅唱晋商

一

正月初七上午，我准备去看看乔老师，刚刚走到西街路过图书馆，我习惯性地的往里一看，你说巧不巧，正好看见若亮的妈妈出门倒垃圾。一见我，既惊又喜，赶紧把我招呼进图书馆，原来她今天值班，刚刚打扫完阅览室。

她说：“早晨还想着感谢你呢，一上班就碰见你了，真巧。今年我家好事成双，所以我得好好表现表现，春节后第一个值班。他们高考期间，人家单位领导给我放假一周呢。你猜他们考哪了？”

没有等我猜，她就迫不及待地告诉我：“托你的福啊，若亮考上兰州大学了，那是我的家乡啊。我二十多年前，随他爸爸转业就落户祁县了，孩子在兰州我太高兴了。若明也考上了西安的军校。这不，兄弟俩初三和他爸回村里陪老人去了。”看着阿姨，发自内心的喜悦，由喜悦而发自内心的干劲，我感到家里出了大学生，对家和对妈妈的力量有多大。

这个力量、这份喜悦，就如同一个祁县普通农民家里出了一个“走西口”的掌柜一样。它的确是一种成功，一种对妈妈含辛茹苦的回报，一种家庭蒸蒸日上的表征。

她把我送了老远老远，直到乔老师家门口，恨不得也和我去见乔老师，感谢他对大儿子复读期间的教导。但，她还是止住了脚步，说：。“一会儿就要有人来看书了，我代表若亮和他哥哥感谢你，有机会你们兄弟再聚吧，我给你们包饺子。”

我到了乔老师家，客人不少，好几个过年回来的低年级同学，正像我第一年回去一样，介绍他们的大学呢。我给乔老师送了一本书，是关于物理学前沿最新研究的论文集。我给新同学们话别，乔老师起身送我出门。拍拍我的肩膀说：“去年末，我办退休手续了，偶尔给学校带点课，其余时间一般整理整理过去的资料，帮他们看看孙子。方便的话晚上你来吧，我给你个小资料。”

“好。”我答道。

乔老师的头发已经完全白了，且更加稀疏，但人还是那么儒雅和沉静，还是那么和蔼可亲。

回家的路上，我想起了我和乔老师初次见面，想起了一起颂诗，想起了夕阳下一起骑车回城，想起了他父亲和外公的诗会，想起了对我在昌源河树林撞到小孩子的力学分析，想到了他对祁县历史的分享。

一对个相差近四十岁的师生，相互之间亦师亦友，特别是感激他给予我的包容和鼓励，理解与支持。乔老师的宽厚和儒雅让我敬重，他的渊博和细腻让我佩服，他的严谨与认真让我欣赏，他的幽默与洒脱让我喜欢。遇到这样的老师，你愿意和他交心，相互真正知心，见面特别开心。他给你知识的同时，告诉你方法；给你解决问题的同时，告诉你思路；给你鼓足干劲的同时，告诉你张弛。

二

当晚，我如约拜会了乔老师，我们依旧寒暄后，他拿出了一个信封，我一看是民国期间的信封。乔老师交给个我，说：“年底我回家收拾旧时的资料，从一本书中发现了这封信的。”

我打开一看，是在发黄的麻纸上有一幅手绘的西域地理示意图。后面有蝇头小楷文字说明，末尾是署着外公的名字。乔老师说：“你外公胆大心细，为了让镖局的镖师们了解新疆的历史文化，就根据他在新疆的了解，绘制了此图，而且不止一张。这个是第庚号，我推测至少有十二张之多。”

我仔细看图和文字：

……西域，最早指周朝诸地。先秦《国语》有“西方之书”，《庄子·让王篇》载：“昔周之兴，有士二人处于孤竹，曰伯夷、叔齐。二人相谓曰：‘吾闻西方有人，似有道者，试往观焉。’”

自汉以来，西域指玉门关、阳关以西，葱岭即今帕米尔高原以东，巴尔喀什湖东、南及新疆的广大地区，包括亚细亚中、西部地区等。清“西域”东起敦煌以西，西至巴尔喀什湖及葱岭，南至拉萨界，北至俄罗斯及左右哈萨克界，青海西南地域、西藏北部等地域，乃玉门关以西之地总称也。

《汉书·西域传序》：

西域以孝武时始通，本三十六国，其后稍分至五十馀，皆在匈奴之西，乌孙之南。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东西六千馀里，南北千馀里。东则接汉，阸以玉门、阳关、西则限以葱岭。

“外公写的很细啊。”我赞叹道。

“行镖必须精通历史和地理，还有风土人情。”乔老师说。我们继续看图。

是西域三十六国示意图，外公写道，自西域从汉武帝刘彻起属汉朝管辖。三十六国名字：婼羌、楼兰(鄯善)、且末、小宛、精绝、戎卢、扜弥、渠勒、于阗、皮山、乌秆、西夜、子合、蒲犁、依耐、无雷、难兜、大宛、桃槐、休循、捐毒、莎车、疏勒、尉头、龟兹……

三十六国中，外公标出游牧部落和城郭。

西汉时各城国人口：龟兹约8.5万人，焉耆3.2万人，姑墨约2.4万人，扜弥约2万人，于阗约2万人，温宿约5000人，小宛约1000人。20多个城国共有约30万人，西域三十六国，公元前后分裂成55国。于阗、焉耆、疏勒是西域三大强国。多以城郭为中心，从事农牧业。

我们继续看图。看到从玉门关到西域，有两条通道：一条用细线绘制，经塔里木盆地东端的楼兰（鄯善），折西南，沿昆仑山北麓，西行至莎车为南道。南道西过葱岭，可至中亚的大月氏、大夏、安息等国。

另一条用粗线绘制，经车师前国，沿天山南麓，西行至疏勒，为北道。北道西过葱岭，至中亚的大宛、康居、奄焉等国……

乔老师说：“你外公是让镖师们了解历史啊。”，我和乔老师说：“说不定包头我同学布和家里的几十幅羊皮画，更有详细的呢。”乔老师点点头。

三

乔老师说是东汉末年小乘佛教从犍陀罗，也就是今天的巴基斯坦南部和阿富汗北部传入西域。

大乘佛教兴起之后，在印度笈多王朝时代，印度文化开始全面复兴。印度佛教对西域佛教的发展产生过重大的影响。

公元5世纪初，咱们山西人法显从长安到印度求法，途经塔里木盆地南部鄯善、于阗等地。在他的游记中有“从鄯善国西行，所经诸国皆如是。惟国国胡语不同，然出家人皆习天竺书、天竺语。”印度文化在西域的影响可见一斑。

说着，乔老师拿出一张纸给我看，西域诸国古今对照表：。

乌孙——现新疆伊宁市附近及吉尔吉斯斯坦、哈萨克斯坦的部分地区。

龟兹——现新疆库车、拜城一带。

焉耆——现新疆焉耆回族自治县一带。

于田——现新疆和田一带。

楼兰——现新疆在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罗布泊旁沙漠中。

后改国名，为鄯善。现存有楼兰遗迹。

蒲犁——现新疆叶城东一带地方。

依耐——现新疆英吉沙东南东勒库尔。依耐和蒲犁两国虽小，但是汉唐以来东西交通要道。唐玄奘从印度取经回国，取道于此。

车师后国——现新疆乌鲁木齐及附近地方。

……

临别时，他把一个原原本本亲自抄好的本子给我，有图有文，有他的注解，希望对我学习建筑专业和日后工作有参考。不知道何时开始，外面纷纷扬扬下起了鹅毛大雪。我装好本子与乔老师话别。我踏着雪，心里暖暖的。

四

元宵节后，开学前一天，我回到塔寺村。外婆小院的雪还没化，我见了头发全白苍老许多的二六舅，正在饶有兴致地给姨姨的孩子讲故事呢。见我到了，有些埋怨地说道：“这么久都没回来，是不是学习太紧张了，我听说你们大学要学习设计，你设计大楼，想必比咱们的小院大多了吧。二六舅知道你学习紧，不敢打扰你啊。”

“哈哈，二六舅，你在给孩子们讲故事、叠纸飞机吧，你也是在设计啊。”我说。他说着起身，把孩子们叫到院里玩雪，随后进屋，从墙边一个小柜了子拿出几张老照片给我，我一看是外公年轻时的照片，还有外婆和舅舅姨姨们门的合影。二六舅用温和而带着期望的语调看着我说：“等你大学毕业工作了，二六舅想看看你设计的大楼，等你设计的大楼盖好了，二六舅想进去坐一坐呢。”

我说：“，二六舅将来我毕业了，我们一起再“‘走西口’”吧。”“嗷，好啊。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二六舅说着，起身到了他原来住的下东房取东西。孩子们在小院里堆雪人，打雪仗玩。听四姨说过，自从外婆去世，二六舅就住在正房了，冬天稍微暖和些。

一会儿，二六舅也拿出一卷发黄的画，他告诉我，是有一天半夜，吊顶上的纸突然裂了，哗啦啦掉下来的，幸亏轻，没有砸着人。我打开一看，是“走西口”示意线路图，字体和标志方式，还有绘制手法与乔老师给我看到的，与布和给我看见的羊皮画一模一样，都是外公的手绘手写作品。

在炕上，我慢慢展开，上面写着：

西口，指长城北的口外，有山西杀虎口，陕西府谷口，河北独石口，西口是晋商、陕商出关与内蒙外蒙贸易的地方。杀虎口，是通往蒙古、俄罗斯的商道。

走西口路线图，从山西中部和北部出发，向西经杀虎口出关，进入蒙古；向东，过大同，经张家口出关进入蒙古。

在经归、绥、库伦和多伦、乌里雅苏台和科布多到新疆……

二六舅说：“图图我看不懂，字也不认识几个。你拿着琢磨吧，不过，不要影响了你学习呵。”

我说：“二六舅，我想听你唱“《走西口》”，

”他笑一笑说：“最近嗓子不行了，不过你喜欢，就再唱一回。”

说着，他润润嗓子，唱起来：

哥哥我走西口，小妹妹呀实在难留；

手拉着我哥哥的手，送我送到大门口；

哥哥我出村口，小妹妹呀有句话儿留；

走路那个走大路，人马多来解忧愁；

紧紧地拉住哥哥的袖，汪汪的泪水止不住地流；

纵有千言万语难叫我回头，

只盼哥哥我早回到家门口，

只盼哥哥我早回到家门口。

……

久违而熟悉的歌声，又一次响彻整个小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易罡撰于丁酉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