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宅研究系列之《小院故事》第二十六回：包饺子辞旧迎新，贴红联出门见喜

第二十六回

包饺子辞旧迎新，贴红联出门见喜

一

快期末考试了，同学们都在积极备考中，我一边复习，一边做寒假安排，余暇继续去总工会阅览室，进行我的研究。

刚考完语文没几天，王老师见到我说，考的成绩不错。尤其是作文，整体简练平实，许多句子用词精准传神。

我说都是按您教的抠字法，字字句句斟酌出来的。

你的功底不错，王老师笑着应道，要是高考硬抠字眼儿，时间可来不及。

末了，他单给我开了绿灯，希望我把寒假的作文练习和古诗练习都好好抠一下。选好题构思好提纲，试试先用文言写作文。同时，让我选感兴趣的文言文段落，先翻译成白话文，再把白话文翻回文言文。

老师建议，最好把生活中能打动自己内心的事，参照古诗格式，写成小诗，再与古诗比较，找出差距，反复推敲，体会古人搜肠刮肚的感觉。其它语文作业，做不做灵活掌握。

我知道，王老师在顺着我的性子，有针对性地给我吃偏饭，有意增加训练难度。我则正中下怀，心甘情愿，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临放假前的一个上午，我去离我们学校不远的三舅家看外婆。她告诉我，三舅全家去丈母娘家贺寿，老丈人过60大寿。外婆说，很久没见又长高了，要给我专门包饺子吃。说着娴熟地备好料，边包边说，你明年就要考大学了，学习辛苦，也帮不上你什么，求学辛苦啊。

眼前已过六十岁的外婆，看着她低头包饺子的样子，仿佛觉得她又瘦小了许多，全白的头发越发稀疏了。

二

外婆的饺子真好吃，又尝到小时候吃过年吃饺子的味道了。我一口一个津津有味地享用着。见她她随手舀了半碗热腾腾的饺子汤，像象我小时候看到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顺着碗沿反复轻吹，生怕那热汤烫着我。

饭后，我要回学校。外婆说，春节想让我和她一起回塔寺村过。要给我讲压箱底的故事，让我结合故事，自编自写自贴春联。我满口答应，决定一试身手。

临出门前，外婆拉着我的手微笑着说，要提前给我个小红包。只见她伸手从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兰花花内衣缝着的小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包，亲手递给我。说，这是你大舅去年过年给我的，补贴你的学习吧。

我回到学校，轻轻打开红包包，一看里面是五张崭新的一圆人民币。我知道外婆一年都没舍得用，全部都给了我。于是，又轻轻包好，放进内衣的袋袋里，小袋袋也是外婆入学时给我亲自缝上去的。顿时觉得钱袋鼓鼓的，心里暖暖的。

三

晚上回家，我把见外婆的事情告诉了爸爸妈妈，爸爸说，那是你外婆的一片心意和祝福，希望你努力学习考上好大学。妈妈说，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放松心情，不要光顾学习。

我回到上西房，躺在着床上，回想起八岁那年和二六舅一起参与贴春联的事。腊月二十九的清晨，我帮二六舅贴好街门上“‘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的对联后。二六舅边收拾浆糊，边轻声地对我说，“‘娃儿，请你外婆出来看看”。”说着，他一拐一拐地跨出大门，用袖口把对面墙上浮土弹掉，然后，踮起脚尖，把“‘出门见喜’”高高贴在墙上。

我一看红红火火喜不自胜，便三步并两步跑向正屋，不停地喊着“‘外婆，外婆，快来看新对子，对子可好看了。’” 在祁县一带习惯把对联称为对子。外婆应声答道，“‘好”。”

腊月末天气寒冷，说话时，嘴里会吐淡淡的雾气。外婆来到院里，瞅着东西房门上的对子，笑盈盈地说道：“‘娃儿，你和二六舅干得的不赖，干得的不赖”。”说着，走向街门，一眼便望见“‘出门见喜’”。随口道，你外公在世时，年年让我看见“‘出门惊喜’”。

说着，她拉起我快冻僵的小手，很是心疼。不由分说，打开棉衣直接把我的两手，放在她温暖的胸前，我冰凉的手霎时感到暖暖的。二六舅说，大家赶紧回屋吧！

此际，冬日的暖阳已升起老高，太阳下西屋门窗上面被东屋檐的毛头和滴水遮成一条凸凹有至致的直线，阴影清晰缓慢地移动，行形成院里的明暗交界线。走在院里，望见正屋门两边立柱上红红的对联，特别醒目。

上联是：

金鸡报晓青山秀；

下联是：

紫燕凌空旭日升。

横批是：

春色满园。

四

八岁的我，第一次帮大人做了事，心里乐滋滋的。回到屋里，家里好暖和，外婆说：“‘二六，你去再买点鞭炮回来，今年我们好好放一放，让大人孩子都乐乐”。”我的妹妹，加上大舅舅家里的妹妹弟弟……小院热热闹闹风风火火的。

我看见屋里的炕上已摆好各种年货材料，期待着除夕全家一起在炕上包饺子。外婆说大年三十日，我们包饺子，你数饺子，数对了有奖励。，我期待着最有趣的吃钱游戏。

除夕，下午一家人围坐在温暖的土炕上，在外婆指挥下，分工合作，有说有笑。我们几个小孩出出进进，几个炮仗响啪啪，逗得全家乐哈哈。外婆趁我们不注意，随意在某几个饺子里放入一分钱硬币，然后和其它饺子整齐摆在大簸箕里。

大年初一时，谁吃到意味着谁就可以先得一年的福气。自然，孩子们会争先恐后，迫不及待地抢着吃饺子。同时，大家也期待着初一穿上新衣服拜长辈得红包。

五

终于放了寒假，我乘自行车搭着外婆一起回塔寺，7-8七、八里地，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远远看见，二六舅已伫立在村口等着了。我们回到家，火炉已生好，旁边一铜壶冒着腾腾热气。我们坐在热炕上，喝着红糖水。

外婆说，二六你去买点贾令熏肉，买点豆腐和豆腐干。二六舅领命出发。我和外婆唠嗑，外婆说，你外公临走前一年，除夕之夜，他交给我一个小本子，说上面记录着一些往事。记着什么？我问。外婆从墙柜的底板下面取出一个小木箱子，小心翼翼把小锁打开，我看见放在上面放着的长方形扁盒里，整齐摆放着一只毛笔和一个微小精美的算盘。

揭开木盒，里面是一个雕龙小铁盒，盒子表面精雕着一个篆书“镖”字。外婆轻轻把镖盒搬到炕上，慢慢打开，里面是一个兰花花布包。我问为什么外婆喜欢用兰花花布，她说，你外公第一次远行时，她妈妈给他的随身携带的包袱，就是兰花布。我嫁入董家第一年，你外公给我做的夹袄，也是兰花花布的。

六

外婆继续打开布包，里面有一个浅灰色布袋，打开布袋，里面有一个微黄色宣纸本，我一看是《“江湖语汇集”》、《“赤壁怀古”》拓本和《“草字诀”》，还有一张图和一张札扎记。

外婆说，这些东西我看不懂，希望你仔细看看。我打开外公的手札，上面工工整整写着这几行字：。

看懂江湖语，方便闯江湖；

看懂苏子瞻，知道天地宽；

看懂草字诀，赛过奇门甲；

看懂走镖符，远行不糊涂。；

诗曰：

浩浩汤汤，昊天无疆；

波波浪浪，大和至上；

洒洒洋洋，信义担当；

从从容容，颐养梓乡。

甲辰年龙年仲春董识。

我们看过后，外婆锁好小木头箱子，起身把它装回墙柜底板下面的夹层里，上面压上衣物，回头看着我说道，日后等你考上大学慢慢研究吧。

七

我虽不完全懂得箱子里东西的所有意义，但对外公和小院里发生的一切的兴趣，与日俱增。

春节我按外婆所言，找渠老师一起研究，我借老师的文房四宝，给每个屋子都撰了对联。准备贴街门上的是我撰的吉祥联，“‘瑞羊载福送旧岁，金猴送爽迎新春’”，横批是“‘福寿康宁’”。正房是我自撰的励志联，“‘登高怡然期望远，捷足自得图先登’”，横批是“‘景行维贤’”。

渠老师说，把你在高中学的知识用上了，很不错的。除夕，我和二六舅贴好我写的对联，远远一看就是钢笔字书法，看着自己折腾的作品，心里美滋滋的。

春节期间，每天晚上外婆便给我回忆她年轻时的事情，说到高兴欣处嘿嘿地的笑，说到痛处会呜呜地的哭。我也不继续追根问底，试着安慰并引导她，多想开心的事情。

外婆陷入往事的回忆中。，说道，那年你外公刚满50岁，退出镖局回塔寺村安定下来。可是他妻子偏偏难产大出血，孩子生下八天就病故了。正巧我也是刚刚生孩子几天，丈夫就病故了。经人介绍嫁到董家，担负起抚养你大舅的任务。嫁到董家时，我刚过二十岁生日，新婚之夜便遭强盗明火执仗，受到巨大惊吓，落下一紧张就大小便失禁的毛病。

身体特别虚弱。，你外公几个月没出门，天天陪伴我们母子，夜里陆陆续续讲他几十年闯荡江湖的经历。，慢慢我的身体也恢复了，情绪也好多了。当时就曾想要是有朝一日能把他的经历写出来，该有多好。

八

春节期间，外婆给我详详细细讲述了她近30年来和外公在一起的所见所闻所听所记。

我把春节期间亲朋好友左邻右舍讲到的关于外公的故事，汇总起来，完成了我的作文。

题目内容是“外婆给我包饺子”，“听外婆讲外公的故事”和我改学的《劝学篇》段落。其中有句“‘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我翻译为：修养修为高的人，与普通人也没啥特别的区别，只不过是善于借助于自己以外的力量罢了。我又把他翻作文言文，为“‘德高者，其性亦如常，然善借于外也。’”

寒假后，我交了作业，王老师批曰：“真情实感，朴实简约，记录生活，源头活水，好。”我继续我的复习和研究。

一天下午在图书馆阅览室，我偶尔间读到李清照的《金石录后序》。把她对丈夫赵明诚真挚的感情，充分表达于行云流水般的文笔中，让人随着其欢而欢，随其悲而悲，令人心驰。

于是，我决定专题探寻《金石录》，考据赵明诚。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易罡丁酉冬撰于京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