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故事》——大贾村的回忆（8）

从财神庙骑回小院，已傍晚时分，爸爸第二天一早就要骑车回太原上班了。晚餐后，我陪爸爸在院里散步。院里几十颗大小不同的臭椿树和四颗大枣树随微风轻轻摇曳。

我聊起韩大爷，聊到向他提出问题和他的回答。爸爸边走边听，慢慢放慢脚步，在院西圆盘石磨桌旁停下，我们对坐在小石墩上。

爸爸若有所思，说道：“记得我十二岁生日开锁时，你爷爷奶奶就请了韩大爷的父亲，开锁仪式由大学究韩老先生和太太主持。韩老奶奶大概有七十多岁，我的外婆也有近七十岁了，她们是几十年的好友，都是“三寸金莲”的小脚老奶奶。

那天， 她们盘腿坐在咱家的炕上，仪式上，她们分别送爸爸一双精美的绣花鞋垫，韩奶奶绣的是梅兰竹菊，稍微大一点，我外婆绣的是一对大鸳鸯，正合脚。你奶奶拉着你姑姑，轻轻附在我耳旁告我，老人们把心中最美好祝愿，一针一线精绣在鞋垫上，期望儿子长大后稳稳当当堂堂正正顺顺利利行走四啊！仪式结束，韩老爷爷轻轻抚摸我的头，口里念念有词，为我开窍。 韩奶奶本事也不小，专门为村里人接生孩子，真的今天，你韩大爷的太太传承技术，继续帮村里的人接生孩子。韩家人缘好，村里人遇到难事都原意找他们。

我小时候就听说韩家在财神庙守护，供奉着九路财神。”爸爸说。

“哪九路？”我急切地问。“九路财神包括中路财神王亥、东路文财神比干、南路财神柴荣、西路武财神关老爷、北路正财神赵公明，西南路财神端木赐、东北路财神李诡祖、东南路财神范蠡、西北路财神刘海蟾。四面八方一个中，阵容豪华强大。财神保佑人们健康平安财源滚滚，财神既善且吉，保佑家家户户平安富贵。”爸爸娓娓讲述。我目不转睛谛听着。爸爸话头一转说： “记得你韩大爷那天早晨开工祭祀毕说过，你弟弟在那边给财神爷们守护戏台，那可也是个好差事啊。”爸爸含泪微笑看着我说。

天黑渐渐黑了，院里吹起阵阵凉风，树被吹得沙沙直响，不知何时云从东起越来越密，慢慢下雨了。爸爸开始收拾行囊，我躺在炕上，听着雨打树叶噼里啪啦的撞击声，看着雨打窗棂溅到玻璃上的水花。不时翻着从外婆小院带回的《万事不求人》和《今古奇观》，偶尔仰望刚修好的屋顶。心想考验漏不漏雨，就看今天晚了。

我慢慢打开《今古奇观》，浏览到“第十卷 看财奴刁买冤家主”，读到结尾处“想为人禀命生于世，但做事不可瞒天地。”时，想到与外婆常讲的“人在做，天在看。”真是如出一辙啊。

想到妈妈近日讲到的，75年秋开始，公社已经通知村里，五年小学毕业，六年级进入初中，村里不能办初中，全部转为农技班 ，两年后直接原地务农……

雨下的越来越不大，我想象两年后，将成为小农民的情景，久不成寐，不知道什么时候，伴着雨声入眠。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爸爸就准备出发，爸爸再一次仔仔细细看看屋顶，一点都没有漏，“漏洞终于完全补好了。”妈妈说道。

妈妈带着大妹妹，我抱着小妹妹，在街门口，目送着爸爸，向太阳升起的地方骑去……。

（完）

易罡撰于京庚子初夏六月三日。共8部分。